我為什么去瑞典？

    與英美相比，無論留學還是旅游，瑞典都是一個很小眾的國家。甚至很多人還分不清瑞典和瑞士，更少有人能記住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這個長長的名字。所以當我選擇來瑞典后，很多人都問我，你為什么去瑞典？
    為什么去瑞典？我在心里也一遍遍問自己這個問題。因為瑞典的空氣清新PM2.5常年低于20？因為瑞典是全球最富裕的國家之一？因為瑞典從搖籃到墳墓的高福利？這些都是事實，卻都不是我來瑞典的真正原因。
    我來瑞典是為了學會生活和生存的區別。在國內的時候，我邊讀博邊在本校代課還同時在醫院實習和在某英語培訓機構代課。可是我現在回頭想想那些日子我并不覺得充實，因為我的五年都在重復同一天的事情，就像一個設了程序的機器人。我忙到沒有時間陪家人沒有時間談戀愛沒有時間見朋友，我就這么獨來獨往，每天完成所有的計劃和任務。來瑞典后，我才發現我之前是在生存而不是生活。
    瑞典人很注重生活品質，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在這兒拼命三郎式的工作是不被推崇的。在國內，加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加班沒有加班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甚至電視劇上還有老板加班到深夜出來看到某個新員工也在加班，于是老板給他加薪升職這樣的橋段。可是在瑞典，就算你天天加班到深夜也沒人會給你加薪升職。相反，在這里，加班意味著你工作能力欠缺不能按時完成任務。我先生在瑞典工作兩年，也有過幾次加班的情況。我當時非常納悶，問他怎么瑞典也要加班。他說，這個加班是在老板認可范圍內的加班，如因為突發情況導致工作量增加不得不加班，但這樣的加班是一定會支付一筆讓人滿意的加班費的。
    即便有加班費，瑞典人也不愿意加班，對他們而言再令人滿意的加班費也不及陪伴妻兒重要。瑞典法定帶薪年假5周，公休假13天。如果家里有孩子，父母雙方還可以共享480天的父母假（父母假相當于我們中國的產假，只是在瑞典不僅媽媽可以休，爸爸也可以休，這樣爸爸可以有足夠的時間照顧孩子和媽媽），休父母假期間可以拿工資的百分之八十，父母假在孩子1歲到8歲期間隨時都可以休。所以瑞典人每年都有兩次集中度假時間，一次是每年七八月份左右，一次是圣誕節前后。在日照稀少的北歐，太陽是比什么都金貴的東西，所以瑞典人常常會選在日照時間超長的夏季休假。如果你夏天來瑞典，請不要驚訝任意一塊大草坪上躺滿了比基尼美女，當然也有可能是比基尼大媽。冬季他們則更愿意飛往日照充足的國家度假如西班牙、希臘等，其中西班牙屬大加納利島是最受瑞典人歡迎的度假勝地之一，去年我和老公去度假時發現島上酒店的服務生基本都會瑞典語，酒店里的住客也多是瑞典人，置身其中仿佛又回到了瑞典。大加納利島也是著名作家三毛和其丈夫曾經居住的地方，站在三毛家門口就能看到藍藍的大海。
     瑞典人把度假當做在另一個地方生活。在大加納利島度假的時候，我和老公租了輛車，幾乎把島上所有的城市和景點都玩遍了，還拍了很多很棒的照片發到微信上引來點贊無數。我們隔壁住的是一對瑞典夫婦帶了兩個孩子，有一天我們在走廊遇到，隨便聊了幾句，我問他們這幾天都去了哪里，他們說哪也沒去呀，就在酒店游游泳、曬曬太陽。我說我們每天都去了新的地方，他們饒有興趣地聽我說著一堆名字，末了，女主人問我，你們每天這樣跑來跑去度假不是變得很累？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酒店里度假的瑞典人每天就在戶外泳池看著孩子們在水里嬉戲，捧一本書在躺椅上曬一天太陽，吃著他們幾十年的最愛瑞典小肉丸，就這么“浪費”一周。比起我們中國人掃景點式的度假，他們這樣的度假似乎真的是“浪費時間”，但細細想想度假的意義不就是為了放松為了一家人在一起享受親子時光么？而我們這樣東奔西走扎堆去景點看人頭的度假方式常常讓我們度假一趟比上班還累，唯一留下的或許就是朋友圈那一堆讓人羨慕的美照和一堆贊了。
    寫到這兒，很多人會誤以為瑞典是天堂，人人都可以在這毫無壓力地享受生活。我想《北京人在紐約》里面的一句話也同樣適用于瑞典。美國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同樣，瑞典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瑞典的假期福利看上去很誘人，但都有一個前提，就是你至少要在一個公司工作180天才可以享受。瑞典的人口大概九百萬只相當于南京市的人口，人口稀少意味著就業機會也較少。瑞典人平均受教育程度較高，英語水平在北歐國家中也是首屈一指，很多瑞典人的英語都好到接近母語水平，所以外國人想在瑞典找到工作絕非易事，其中一個很大的障礙就是瑞典語。部分技術性行業如IT業，有些公司的工作語言是英語，對瑞典語要求不高，但大部分行業都要求瑞典語流利。所以初來瑞典，縱使你在國內有豐富的工作經驗較高的學歷，如果不是因為原公司派遣來瑞典，想過來直接找工作的成功率也依舊不高。很多朋友問我，你在國內讀了那么多年書，都快三十了再從頭開始學一門新的語言一切從頭開始你甘心么？這是我選擇瑞典的第二個原因：學習是為了快樂。
    在瑞典的公交車或者地鐵上，你看到最多的不是低頭玩手機的人而是埋頭看書或者讀報的人。我去過幾個瑞典人家里做客，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幾乎每家都有滿滿一書架甚至滿滿一墻的書，我也曾好奇地問過這么多書你們都看過么？他們回答我，不看書為什么要買書呢？想起自己在國內的家里也有滿滿一墻的書，可是大多數書也就翻了一兩頁就束之高閣了，書更多成了裝飾品。值得一提的是，瑞典的書非常貴，一本薄薄的書都要幾百，也沒有盜版書賣，所以在瑞典舍得花錢買一堆書的人一定都是愛書之人。除了愛讀書，瑞典人也很喜歡去學習一些感興趣的課程，當然這也受益于瑞典的免費教育。在瑞典只要有人口號，相當于我們國內的身份證號，就可以申請任何學校的課程，學費全免。一天，一個瑞典朋友告訴我他70多的老母親前幾天剛報了一所大學的英美文學課程。我問他說：“她這么大年紀了，還去上學有什么用啊？”。朋友很奇怪地看著我說：“她上課是出于愛好，學習會讓她開心，這是最有用的呀。”我認識的瑞典人中，無聊年紀大小，都對學習有著濃厚的興趣。我的一位瑞典朋友四十多歲，有穩定的高薪工作，英語水平接近母語，還自學了德語，除此之外還在跟著我學中文，不久前又報了個法語班，我問她你學這么多語言有用么？她的回答是我學語言很享受很開心，為什么要有用？學習是為了快樂，這就是瑞典人的學習觀。相比較我們中國的“書中自有圓如意，書中自有美嬌娘”的功利性讀書觀，我很難說孰是孰非。但于我而言，我更愿意選擇前者。

    移民瑞典快一年了，年末時看著朋友圈大家都在進行年終總結，總結自己這一年的成就。有加薪的，有升職的，有生二胎的，我卻發現自己似乎一事無成。可是細細想想，這一年我學會了兩樣東西：怎樣生活，怎樣學習。學會生活和生存的區別，為了快樂而學習一輩子。